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方才的年轻人已经离开这个房间，此刻他的眼前只有浮动着灰尘的空气，以及那之上的以茅草构成的简陋屋顶。
“呃——”
他吃力地支起了身子，开始回想刚才他在苦痛和昏睡中得到的那些记忆——属于现在他的灵魂所栖居着的这具身体的记忆。
首先，他肯定自己已经穿越了，而这里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很多包括度量衡和语言在内的常识都和地球上完完全全的不同。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他想。文明发展的过程不同，自然会产生文化的差异。况且他得到了这个“本地人”的知识之后，也完全不用担心成为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
其次，他的名是麦那斯，没有姓——这说明他不是贵族出身。
当然，他其实也没有期待过自己穿越到的会是什么天选之子身上。
但是命运似乎同他开了个玩笑，这位麦那斯的确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而且还是个废柴。
这又要从这个世界上的超自然力量中的一种：魔法说起。在这个世界上，人人的身体中生来都会拥有一种奇怪的系统——这种系统，人们把它称作为“魔术回路”。
当然，这只是魔法师们的叫法，牧师或是自然祭司们对这个系统都有他们自己的称呼方式。
魔术回路是个好东西，就像麦那斯还是个地球人的时候见过的那些集成电路板，它们能够用于储存而引导魔力——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一种散布在空气中的能量——并将它们结成复杂的术式，从而形成各种不同的效果。
当然，就像是越精密的仪器越复杂一样，魔术回路也是分优劣的。魔术回路越复杂，就能够释放越高阶的法术，而若是没有足够复杂程度的魔术回路，就算是滚瓜烂熟地记下了法术的释放方式和各种细节那也是白搭。
相当不公平的是，魔术回路的复杂程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些有足以驱使大魔法师给自己打通回路的金钱和权利的王公贵族们除外——都是天生得来，而后天无法改变的。有人天资秉异，有人资质平平，当然也有人朽木难雕。
麦那斯就属于这最后者——更贴切些说，应该是这最后者中的“佼佼者”：万中无一的垃圾。
因为他的体内，没有任何一丝的魔术回路。
这种情况相当的罕见，更甚者，也许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出来与他相同的人。
按理来说，当年的麦那斯应该会成为一位武者，或者说是冒险者，但他偏偏喜欢法术——各种各样的，玄奥的法术。
“——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
在和家人提出了他的观点后，年轻的麦那斯被赶出了家门。
孤身一人来到大都市的他当然找不到愿意传授他魔法的老师，所以他选择了成为一位大魔法师的仆人，并通过暗中观察他的课程学会了大部分的学徒级法术。
然而好景不长，失望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释放学徒级以上的法术的同时，麦那斯因为偷偷翻阅大魔法师的笔记而被赶出了法师塔。
生平第一次，他失业了。
仍然没有失去斗志的他，最终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成为了一位法师学徒——名为“学徒”，实则是比法师的下人稍微好些的，会一点魔法的下人。
来到新的法师塔的麦那斯充满希望，主动接受了最麻烦的活儿——每日清洁并整理法师塔里那个最阴暗且脏乱的角落——法师的藏书库。
那年，他二十岁，他每天乐此不疲地翻阅那些缺页或是被沾上了奇怪的药剂的书籍，甚至在每天晚上枕着那些破书入睡，希望知识能够改变他的命运。
当其他的学徒在斗殴的时候，他在看书；当其他的学徒在把妹的时候，他也在看书；当其他的学徒终于成家立业，离开这座法师塔的时候，他还是在看书……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现在，他已经六十岁，已经背下了几乎整个书库的藏书的，可以称得上是学富五车的他，却仍旧是个卑微的法师学徒。
要说这些书给他带来了什么改变，那就只有这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还有刻在脸上的岁月的痕迹。
他甚至连老婆也没有找到。
六十岁的老光棍，而且事业无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啊，他暗暗吐槽道。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未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这个可怜的老东西还因为年龄被辞退，离开了那个他度过了三分之二的人生的地方。
无奈之下，他只好以极低的要价收徒，用他的那些宝贵的知识来换取面包。然而老天好像是有意做弄他，在刚收到第一个徒弟，查尔斯——也就是刚才的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竟然因为几天以来的精神极度疲劳倒在了床上。
或许真正的麦那斯在那一刻就已经死去，又或许麦那斯的灵魂已经与他这个入侵者的灵魂合为一体，但那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好几天都没进过食使他的肠胃都有些痉挛，于是他决定现在马上开始授课，然后收取定金。
“不过，为什么我的徒弟会是这样一个邋遢的小子，说好的穿越者福利呢……”
他一边为自己的徒弟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感到深深的遗憾，一边将应该是查尔斯摆在他的床边的一杯牛奶一饮而尽，把查尔斯唤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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